雇佣兵a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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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迷修伫在原地,他呼出一层白雾,间奏轻缓起来,匕首表层寒铁沾着掌心冷汗,变得黏黏糊糊。他驻足凝神静听,听着飒飒风响,以及——
那狼鸣有些不同寻常。
离他很近,但并非注意到他。他冷静得想,用匕首挖掉鞋底过多的泥垢,脚步声微不可察,他悄然间将自己严丝合缝地匿藏在灌木当中,寻见了风响的源头。
那是杀戮者间的争锋。
一匹狼,毛色比一般的更深一些,颈部有一道疤,怪异的像是星星,刨着足下的泥泞,目眦尽裂。皮毛纠扯在一块,耸立着立在脊背,与闪着寒光的獠牙同样尖利,现在并不鸣嗥,从喉间发出咕噜的威胁声。还有头豹子,安迷修叫不出名来,记忆中生活在丛林的豹子他能想到很多,但这头毛色很纯,几乎由黑色覆盖全身,全然不符合安迷修的认知。它神情傲慢,能击碎岩石的长尾巴甩来甩去,腹部有道触目惊心的口子,往外涌着血。
它们对峙着,剑拔弩张。
很快豹子与狼撕咬在一起,安迷修躲在灌木当中,开散的枝叶抵在他的伤口,但他没发出声响来,静默着,悄无声息了,始终注视着那两头野兽。
它们没打多久,黑豹的伤口如此致命,拉扯着他迟缓了动作,被狼咬碎了头骨。
安迷修用指腹磨着匕首考虑是否解决疲软的狼。
狼的状况也着实狼狈,被豹子留下的伤口依然往外淌着血,狼撕咬着豹子的尸体,咔咔咀嚼着骨头,声音听着毛骨悚然。它没吃几口,又立起身子,朝森林深处走去。
安迷修没再看它了,拨开抵在自己伤口的枝叶,又闻一声巨响,他倏然回头,见那匹狼尽力倒下,眼睛睁着,看向天空,没了呼吸。
安迷修没说话,半响他直起身来,手指抓着黑豹身上相对干爽的皮毛,又提起死去的,死不瞑目的,黑狼的后颈。他想,晚餐有着落了。他觉得有些可惜和惆怅,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遗憾些什么,并不难过,也谈不上愉悦罢了。
太阳待在应在的位置,没偏离一丝一毫,约莫同他醒来时看到的无甚差别。时间没过去多久。
安迷修没想别的,觉得这些够吃上几天了,他临回去前摘了几颗他认识的果子,便准备回去同雷狮吵嘴了。唯一的遗憾是他没找到什么支流,唯一进食的水份便是昨夜暴雨储存的,混着股散不掉的泥土味,仅能解燃眉之急。想到这里安迷修顿了下脚步,绕回去又摘了点果子,尽管那头狼与黑豹体内的血液也能令他们补充水份,但他已经受够了血腥味,他笃定雷狮也是。
他把动物的尸体搁在山洞深处放好,半天也没听见雷狮的声音,安迷修感到不对劲,连忙过去看。
平日凶狠恶煞的家伙闭着眼,胸膛均速起伏,看起来很安稳。
安迷修眉头紧锁,倒不是因为雷狮的悠然自在,而是他出去的时间不短,但雷狮依旧沉在睡眠当中,他感到有些不对劲,从心底咕噜噜冒出点担忧的情绪。
“雷狮。”他声音很轻,用手背挨了挨对方颈窝的温度,烫的吓人。
“雷狮。”他又喊,这次声音抬高了些。
雷狮实际上早就在安迷修接近的瞬间惊醒,他睡得极不安稳,这时候身上衣物被冷汗浸得湿透了一层。但他不情愿睁眼,在知道的是安迷修的一瞬间,于是防备也懒得拎出来溜一圈。
尽管他看不上安迷修的骑士道,在手上鲜血比什么都多的职业里,什么狗屁道德都是虚的,但当这种东西放在他身上时……
他没继续想下去,没由来的一阵心烦,紫色玻璃珠子般得眼珠子瞪着安迷修,“叫屁。”
“你发烧了。”安迷修没在意雷狮的态度。
“伤口感染。”雷狮扯着唇角丢过去一个笑,“怎么,你有办法啊?”
安迷修没说话,皱着眉独自想着些什么,“先吃东西吧,我想办法。”
于是递给雷狮一个果子,目光坚定。
雷狮没再继续自己唇角的弧度,盯着这个果子有些发呆,然后一口啃上去,冲淡了些嗓子眼呕出的血腥味。
安迷修用雷狮那个打火机燃起火堆,他蹲着往木枝上串肉,破烂的外套系在腰间,袖子垂在地上染着灰,依疏能分辨原本的蓝色。雷狮在一旁翻着他们携带的为数不多的药品,止痛药放一边,绷带拎在手里,喷雾揣兜里,止血药放回去,然后从夹缝中翻出片退烧药来。
他没多想,混着口水咽了下去,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。雷狮用木枝戳着地面画了会丛林鸟瞰图,半天才想起来思考退烧药有没有过期的问题。
然后安迷修喊他。
雷狮就肩膀上挂着绷带过去了,这烤肉没滋没味,但好歹是个全熟,烤的还挺均匀的。但他还是咬了几口就放下了,几日没进食的胃部挛缩的厉害。他随便一抹嘴,然后一巴掌拍在吃东西文雅多了的安迷修背部,恶劣地听着对方发出一声痛呼,这才撩起安迷修的外套与上衣,面不改色看着对方后腰上早就裂开的伤口。
“哟,长本事了?”雷狮手法娴熟的开始处理那些,“怎么最后的骑士血红细胞都比一般人发达?你有死侍还是金刚狼的基因都不告诉我,自愈能力这么强?”
安迷修还就挺认真的回答,“应该是克雷格·霍利斯才对。”
雷狮指着悬崖的方向面无表情,“你跳下去个我瞧瞧你怎么跟他一样复原。”
安迷修不跟他扯这个,“现在药品短缺,那个位置并不影响,况且,也不是很深。”
“呵呵。”雷狮唇角扯着笑容将绷带缠得更紧,“下次老子把你小肠扯出来算不算深?”
安迷修被勒得呼吸一滞,偏过头来冲雷狮灿烂一笑:“小淘气,下手真重。”
……。
雷狮直起身来,将绷带缠在安迷修脖子上,勒紧。
末了安迷修起夜,回去躺着前顺带看了眼雷狮,他干雇佣兵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却一下子手无足措起来。
他头一次见雷狮如此虚弱,心中悄悄生出点感慨来,倒不是同情,而是其他的什么情绪,安迷修空闲后小心翼翼地分辨它们,最后认出来那是什么。他承认自己喜欢雷狮,不是因为这个,而是在更早之前。安迷修这一瞬间的心情顿时有些明媚,乌云积了写时日这下难免畅快,但他又很快高兴不起来,到底是它们的情况无比糟糕。
而现在的安迷修没来得及想那么多,他沉默地看着雷狮,看着睡梦中不自觉咳嗽着,皱着眉,发色一层一层被汗水打湿,小腿有时会痉挛着,脸上被火光及发热的脑袋烧出晕红,搭在一旁的手却泛着冰冷的苍白。
安迷修想他说过的话。
他说,我想办法。
安迷修抿了抿因缺水而干裂的唇瓣,指腹磨着匕首表面的寒铁,雾气在上面结了霜,靠近火源时化作一小股水,顺着流进了安迷修的掌心,冻得他神经麻木。
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八分,安迷修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,他只知道此时的第二天的夜晚,与第三题清晨的交接时分,听不见鸟鸣嗅不见花香,说不清救援的到来还有多久。安迷修想起那混着泥味的雨水,又想起雷狮滚烫的额头,他想起很多东西,最终定格在他自己,以及雷狮就着血污包扎起来的伤口。
他需要水,干净的,澄澈的。
能够拯救他们的水。
“我说。”
这声音突兀的响起,撕裂了的,很难听。
“你大半夜的不睡觉,盯着老子看干啥,我怎么不知道你审美这么奇特,本大爷平日里你不看,脏成这样你一直盯着瞅?”
语气也不好,内容也不中听,惹人讨厌。
“雷狮,……说起来有点丢人,我怕黑。”
但安迷修想多听一会儿。
雷狮顿了一会无语凝噎,他身体状况要好点肯定配合得捧腹大笑,但他这会儿实在没那个力气,懒得拆穿安迷修拙劣的谎言。
他大度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地,“赶紧睡。”
安迷修如愿以偿地挨着雷狮坐下,衣角挨着衣角,然后衣角覆盖着衣角。他总算阖上眼皮,盼着能再散发点热量过去。
就这样直到天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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